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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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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

韓生義不喜歡西紅柿的味道。

他覺得西紅柿酸酸甜甜的味道非常怪,再加上現在的人們吃番茄不去皮,連皮帶肉一起吃下去,那種入口化一半、剩一半粘在嘴裏的感覺,別提有多難受了。

然而現在,韓生義默默看著自己面前這一大碗熱氣騰騰的西紅柿雞蛋面,最後還是無可奈何的舉起了筷子。

特價菜啊,一大碗帶雞蛋的面,上面還飄著油花呢,只要八分錢,跟什麽都不加的陽春面一個價,如果他敢說不點這個,換成他更喜歡的陽春面,楚酒酒能用眼神譴責死他。

……

這頓飯吃的,韓生義一半的時間用來吃面,另一半的時間用來給西紅柿剝皮,剝完楚酒酒的,剝自己的。某些人嘴上說著西紅柿雞蛋面有多好吃,實際上跟他一樣嫌棄西紅柿的皮。

吃完飯,兩人就回村了,這次他們運氣好,正好碰上給村裏拉化肥的拖拉機,拖拉機還沒來,一堆青竹村的婆婆嬸嬸等在街口,有個嬸嬸認出楚酒酒來,熱情的招呼她,讓她跟她們一起回去。

等楚酒酒走過來,她們才看到她身後跟著的韓生義,原本熱鬧的氛圍頓時冷了一半,大家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韓生義,只有少數人,因為心中成見太深,連看都不願意看他。

微微笑了一下,韓生義對她們打招呼,“你們好。”

楞了一會兒,這些婆婆嬸嬸稀稀拉拉的笑起來,也對他點頭,“你好你好,酒酒,你們來鎮上幹什麽呀。”

一邊聊一邊等,過了二十分鐘,拖拉機開過來了,上車的上車,搬東西的搬東西,因為拉著很多人和貨,這輛拖拉機不堪重負,中途還熄了一次火,等他們回到青竹村,一小時都過去了。

……還不如自己走回來呢,坐車反而更慢了。

秋天到了以後,便是一場秋雨一場寒,明明上午還覺得熱的要死,必須吃根棒冰才能活命,等到了下午,狂風驟起,天空的顏色涇渭分明,北邊是烏雲滾滾,南邊則晴空萬裏,中間那條線就像是被人畫出來的,仔細看看,還有種末日即將來到的感覺。

在青竹村生活了幾個月,楚酒酒從沒遇上過這麽大的風,下了拖拉機,她把給楚紹帶的大素包子緊緊抱在懷裏,她的頭發都被吹上天了,衣服也在拼命的跟著風的方向飛,恨不得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。楚酒酒一邊拿著包子,一邊還要壓著自己的衣角,讓它們別飛起來,這時,風吹起的落葉啪的一聲拍在楚酒酒眼皮上,疼的她嗷了一聲,再也忍受不了的狂奔起來。

“生義哥,快跑呀,要下大雨啦!”

韓生義:“……”

看來他爺爺的病是真的有好轉啊,這幾天他的風濕一直都沒疼過,他還以為今天也是一個大晴天呢。

這邊狂風不止,那邊的山上已經升起了高高的霧,整座山都被如天空顏色一般的濃霧遮擋住,如果是不知情的人經過,恐怕會以為這個村子本來就是這樣,只有水,沒有山。

風雨欲來,楚酒酒說的是對的,這種陣仗,八成是大暴雨要來了。

韓生義跟著她一起跑,一直到牛棚,韓生義站在自家門口,看著楚酒酒慌亂又急速的跑進了自己家的院子,他才推開韓家的門,然後搓了搓被風吹到起雞皮疙瘩的胳膊。

另一邊的楚家,楚紹就坐在堂屋裏,他一直看著大門口的方向,自從大風起來,他眉頭就沒松開過,正想著要是楚酒酒沒回來,他就拿傘去接她,然後,楚酒酒就蓬頭垢面的跑了進來。

真的是蓬頭垢面,兩片還沒變黃的銀杏葉子插在她頭發裏,她臉上還被吹了不少的土,進家門第一件事,楚酒酒先呸呸呸三聲,把跑步時候吃進嘴裏的沙子吐了出來,然後,她死狗一般咣當一聲坐在長條凳上,喘了好一會兒,她才從自己懷裏把那個大素包子拿了出來。

“給,我拿命換的。”

楚紹:“……”

有些時候,你說話真的太誇張了,你知道嗎?

默了默,楚紹接過包子,最後還是人性化的什麽都沒說,把包子放到菜罩下面,楚紹坐到她對面,“以後看見快下雨了,就別在外面磨蹭了。”

楚酒酒:“跟我沒關系,我可沒磨蹭,我們回來的時候,坐的是村裏運化肥的拖拉機,拖拉機熄火了,司機修了好長時間才修好,如果我們是走著回來的,十分鐘前我就到家了。”

十分鐘前,正好就是大風突然出現的時候,楚紹一時語塞,不知道她這是倒黴還是幸運。

“算了,能回來就不錯了,我去給你打水,你快洗個臉吧,看你臉上臟的,都跟小貓差不多了。”

楚酒酒緩過來一點,她剛點了點頭,突然想起什麽,她又火速的搖了搖頭,“不行,你不能走,快老實交代。”

楚紹莫名其妙:“交代什麽?”

楚酒酒:“交代棉花的事!我今天都問生義哥了,咱們家總共需要二十二斤棉花,你才攢了六兩,連一副耳朵帽都做不起,你騙鬼呢!”

楚紹反駁她:“誰說的,六兩棉花能做兩副耳朵帽。”

楚酒酒:“……重點是這個嗎!”

楚紹默了默,在心底罵了一句韓生義,然後,他重新坐下來,“韓生義也沒跟你說實話,咱家用不了這麽多棉花,有個十五斤,就足夠了。”

楚酒酒:“十五斤和二十二斤有什麽區別,不都是買不起,你快老實交代,你到底打算去哪弄這麽多棉花!”

楚紹看了一眼她的表情,然後就明白了:“韓生義已經告訴你了吧,要不然你怎麽知道我還能去別的地方買棉花。”

楚酒酒:“……”

她的表情這麽明顯嗎?

既然楚酒酒已經知道了,楚紹也就不用再費盡心思的瞞著她了,一秒把表情切換到理所應當上,楚紹又擺出那副大人辦事、小孩子家家少打聽的樣子來。

“家裏每個月只發二兩棉花票,如果只靠攢,那得攢上多少年,去跟別人換,別說一般人家根本沒有這麽多棉花票,人家就是有,也都是留給自己孩子結婚用的,根本不可能換給咱們。所以去黑市買,這也是最後的辦法了,你別打聽這麽多,也別瞎擔心,很多人沒有票的時候,都會去黑市買東西,只要小心點,就不會被抓。再說了,現在也沒以前那麽嚴了。”

楚酒酒狐疑的看著他,她還是懷疑這些話的真實性,不過想想,楚紹說的有道理,正經途徑已經被堵死,他們可不得發動腦筋,搞一些不正經的途徑出來。

思考片刻,楚酒酒問:“黑市上的棉花多少錢?”

楚紹又沒去過黑市,他只是聽別人說起過,“低等棉一塊到兩塊之間,高等棉不清楚,黑市價格浮動大,每天都在變,不過能講價,多講講,估計也比供銷社貴不了多少。”

楚酒酒一臉的你好天真,“連我這個沒去過黑市的都知道,這根本不可能嘛!人家冒著風險做買賣,肯定能賺多少就是多少,爺爺,你不行,還是帶著我去吧,讓我來講價。”

楚紹想都沒想,就斬釘截鐵的拒絕了她:“胡鬧,你去黑市幹什麽,把你抓起來怎麽辦?”

楚酒酒:“你剛才還說小心點就不會被抓,好啊,你又騙我!”

楚紹:“……”

說著話,外面豆大的雨點已經落了下來,劈裏啪啦的砸在地上,聲音大的如同斷了線的珠子,瓦片最先受到雨水的沖擊,很快,兩人耳邊都是吵鬧的下雨聲。

屋內漸漸暗了下來,楚紹走過去,把前門打開,烏雲挪到了他們頭頂上,天黑的如同是晚上八點,院裏的新菜苗被雨打趴在地上,嬌弱的葉子慘兮兮的顫動著,兩只小黃雞則早有先見之明,如今正瑟瑟發抖的躲在同一個雞窩裏。它倆還沒長大,白天一起覓食,晚上一起睡覺,雞窩裏雖然擠了點,但這樣暖和。

楚酒酒和楚紹一起站在門口,楚紹看了一會兒抱團取暖的小黃雞,然後轉過頭,不容置喙的說道:“買棉花的事我來辦,中秋快到了,天越來越冷,再不把棉花買回來,咱們拿什麽過冬,拿你的一身正氣嗎?”

楚酒酒:“……”

楚紹:“我去買,你不許跟著,就這麽定了。”

說完,他轉身走了,楚酒酒敢怒不敢言,只能在他背後對他做了一個略略略的表情。

……

大雨加雷暴,這次的雨確實嚇人,楚酒酒平時是不怕打雷的,但坐在門口,看著一道又一道可怕的閃電把天空劈開,然後爆炸般的雷聲響在耳邊,饒是看見了閃電,楚酒酒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,卻還是忍不住一激靈。明明被雷嚇得半死,楚酒酒卻還是仰著頭往天上看,跟有癮一樣。

楚紹坐在她旁邊,給她壯膽,不知道過了多久,一道超級大的閃電劃過天空,楚酒酒立刻激動的站起來,她張開口,想叫楚紹跟她一起看,扭過頭,卻發現楚紹膝蓋上放著一本攤開的筆記本,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公式,而楚紹正在聚精會神的做著鄧國元給他留的物理題。

楚酒酒:“……”

楚紹太用功,就會襯得楚酒酒像是個懶孩子,明明她也有好好學習啊,以前在學校裏,她永遠都是全班第一,雙百的專業戶。但現在,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厲害,感覺就算她擁有千萬裏挑一的過目不忘的天賦,也會慢慢被他們落在後面。

天吶。

這不就是方為平老師講的,《傷仲永》的故事嗎?!

她不想變成楚仲永,不要!

……

她和仲永差了十萬八千裏,哪怕她不學習,她的超強記憶力也不會消失,可是同齡人過於優秀,引起了楚酒酒的焦慮。躁動了一會兒,楚酒酒幹脆放棄看閃電,跑到屋子裏,把今天的報紙拿了出來,學著楚紹的模樣,坐在門口,借外面的一點亮光,來閱讀報紙上的鉛字。

楚酒酒口口聲聲說著她不會像楚紹那樣沒黑沒白的學習,她要做自己,可她還是受到了楚紹的影響。她自己一點都沒意識到,其實這個時代正在潛移默化的影響著她,和幾個月前相比,她已經越來越有這個時代女孩子的樣子了,她在細微的改變這個時代,而這個時代,也在默默的改變著她。

一場大暴雨,讓原本還算處於安全範圍內的河面瞬間提升了不少,除此之外,昨天雷太大了,整個鎮都受到了影響,城裏停電超過二十四小時,停水八小時,而農村這邊,每個村子都有被雷劈的現象,有的劈在山上,劈倒了一棵大樹,有的劈在村子裏,把某戶人家的窗戶劈焦了,只有一處傷亡,是在下游,那個人走的太匆忙,雨下大以後,他躲在樹下躲雨,結果被雷劈到,當場沒了呼吸。

大家心有餘悸,因為雖然早就有過科普,不讓打雷的時候站在樹下,但很多人還是有僥幸心理,楚紹聽說以後,又給楚酒酒加了一條禁令,打雷就不準出門了,如果是在外面遇上了打雷天,那直接把傘扔了,然後一路淋著跑回家來。

楚酒酒:……太兇殘了。

楚紹不為所動,感冒總比被雷劈強。

——

早上,楚紹吃完早飯,便出門去種花生了,楚酒酒坐在院子裏,先把雞餵了,然後就拿出昨天的報紙,看的同時,她還在等今天的報紙。

送報員和郵遞員是同一個人,如果是送報,他早上就來了,楚酒酒自從摸清他來的時間以後,每天都固定的坐在轆轤旁的戶外桌上等他,看到一半的時候,熟悉的自行車鈴響起,楚酒酒立刻扔下報紙,跑出院子。

郵遞員現在都不叫她名字了,反正也認識了。

減慢速度,郵遞員猛地一剎車,他繼續坐在自行車上,然後轉過身,從包袱裏拿出兩份報紙,再從包袱的最深處掏出一封信,“人民日報,參考消息,還有楚酒酒的信,你們家來信挺頻繁啊,我記得上一封剛送給你沒多久,這一封又馬上來了。”

楚酒酒:“叔叔,你記錯啦,上一封都是好多天以前的事了,都半個月了呢!”

郵遞員:“……”

半個月就算好多天?別人寫信每月才一封,有的聯絡不多,好幾個月才寫一封問候一下,搖了搖頭,郵遞員騎車又走了。楚酒酒把報紙夾在胳膊下面,她一邊看信封,一邊走回到院子裏。

好厚啊,比上回厚了兩倍,楚酒酒摸著信封,感覺裏面的東西不像是信紙,難道是錢,太爺爺把錢放信封裏一起寄來了?

楚酒酒有點好奇,她伸著脖子往外看了看,楚紹剛走半個小時,等他回來還要好幾個鐘頭呢,楚酒酒覺得自己等不了了,而且楚紹不會介意她先看信的。

自己把自己勸說成功,楚酒酒開心的跑到屋子裏,找到剪刀,小心翼翼的把信封裁開。

她立起信封,往桌上一倒,除了一疊已經折好的信紙外,數十張花花綠綠的紙張一起掉落了下來,跟天女散花一樣,紛紛揚揚的掉在八仙桌上。

票!

好多好多票!

楚酒酒吃驚的張大嘴巴,她連忙把這些票都撿起來,然後一張一張的仔細數,全國通用糧票五十斤,全國通用布票十四尺,全國通用棉花票二十三斤四兩!

楚酒酒:“……”

我滴乖乖。

這還沒完,後面還有七張日用工業品券,楚酒酒見過這個,楚紹就是用這個買的香皂。然後是一斤二兩肉票、八兩油票、還有肉食特需票,也不知道是用來買什麽的。點心票、背心票、月事帶票、軍用肥皂票、軍用雞蛋票、軍用棉鞋票、差旅供應券,以及最重磅的,五百斤通用煤票!

拿票的手,微微顫抖。

楚酒酒驚呆了。

這就是傳說中的,一夜暴富的感覺嗎?

這、這感覺……

太爽啦!!!!

楚酒酒把這摞票據全都收好,跟楚紹一樣,她把這些票都塞到臥室的大衣櫃裏,然後,她飛奔出去,一路狂奔到田地上。

火眼金睛的找到楚紹,楚酒酒跟個兔子一樣蹦到他眼前,激動的無以覆加:“楚紹!來信了來信了!信裏……你快跟我回去看!”

楚紹被她這個樣子嚇了一跳,也沒請假,他連忙跟著楚酒酒離開,徒留一堆村民,一頭霧水的看著他們倆跑遠的身影。

來信了?什麽信啊,激動成這樣。

楚酒酒拽著楚紹,兩人跑到家門口,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,楚酒酒把那些票拿出來,果不其然,楚紹的臉色也漸漸變了。

這是多少票啊……

他爸當政委的時候,他家的票據就是這麽的富裕,可現在他爸已經不是政委了,怎麽他還有這麽多票,這都是哪來的?

楚紹沒有楚酒酒那麽激動,捧著那堆票,楚紹突然想起來,問她:“信呢?”

楚酒酒楞了一下,指指桌子上,“我看見這麽多票,就直接過去找你了,還沒看裏面寫了什麽。”

楚紹把票又還給楚酒酒,展開信紙,楚紹發現楚立強的開頭稱呼變了,以前是楚紹,現在是楚紹、酒酒,展信佳。

楚立強是收到他們的去信以後,才寫了這封回信,前面先說他對他們兩個生活在一起感到很欣慰,對於在村裏遇到的困難,他點撥了一下兩個孩子,讓他們別再沖動,如果以後遇上了無法解決的麻煩,一定要先給他打電話。他寄來的兩張差旅供應券,足以讓他們兩個買票去任何地方,這是他送給兩個孩子的保命符,希望他們一定要保管好,如果不是迫不得已,千萬不要用。

後面,他說了一下這些票的來源,一半是他自己的,自從來到這個部隊,每月的津貼和供應,聶白都不少給他,但他之前都沒怎麽用過,記得上次打電話,楚酒酒說他們沒有棉花票、也沒有布票,生活上似乎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,於是,他找聶白和其他戰友借了一些票據,主要是能讓他們過冬的東西。

信的最後,楚立強讓楚紹別再報喜不報憂,如果缺什麽,就跟他直說,他是他唯一的兒子,也是最後的家人,如果他過得不好,楚立強在那麽遠的地方,也不會安心。

楚酒酒跟楚紹一起看完,心裏滿滿的都是高興和羨慕。

“太爺爺對你真好~”

聽出楚酒酒聲音裏的艷羨,楚紹偏頭看向她,“他對我好,我對你好,就等於他對你好。”

楚酒酒:“……”

哪有這麽算的。

接過信紙,楚酒酒嘆氣道:“太爺爺應該還沒收到我寄給他的東西,他在信裏都沒有提。”

楚紹:“這才多久,包裹走的比信慢,等下一封信過來,你再看看。”

好吧,楚酒酒接受了這個說法,然後把信塞回到了信封裏。

楚紹翻看那些票據,他屬於後知後覺的那種人,剛才沒激動,現在看著那五張霸氣的印著“一百市斤”字樣的煤票,他不禁也心潮澎湃起來。城市靠燒煤取暖,一到冬天,到處都是蜂窩煤爐子,農村則靠燒柴燒炕,然而楚紹他們住的這棟房子,它沒有炕。

楚紹本來就愁這個問題,不過那時候,他更擔心他和楚酒酒連棉被都買不到。現在好了,他們也能燒煤了,而且楚立強給他們寄了工業品券,他能用這個去買一個鐵皮爐子,到時候就放在臥室裏,不管白天晚上,都把它燒的熱熱的。

翻著翻著,楚紹突然皺起眉來,“月事帶票,這是什麽?”

楚紹沒見過,他媽媽用的時候都是避開他的,楚酒酒聽見,擡頭看了一眼,“我也不知道,之前我還想問你呢,月事帶是什麽東西?”

楚紹:“是不是腰帶啊?”

楚酒酒湊過來,跟著一起猜:“也有可能是領帶。”

……

楚立強聽見了楚酒酒的聲音,聽出了她是小女孩,卻不知道她今年多大了,因為楚紹提醒過,所以楚酒酒在信裏根本沒寫自己的具體信息。楚立強想著,反正這些票放在他這一點用沒有,不管楚酒酒能不能用到,先寄過去唄,萬一她就用到了呢。

猜不出這具體是個什麽東西,楚紹便打算下回去鎮上的時候,直接拿出來問售貨員,楚紹還不知道他距離人生第一次社死已經很近了。把信和票都收起來,他又回到地裏去,而楚酒酒,她看了一會兒報紙,然後便開開心心的出去找韓生義了。

韓生義把菜地裏的活都弄完,楚酒酒帶著自己的午飯,還有韓奶奶剛做好的幹糧一起過來,他們倆一邊吃,一邊聊天。

楚酒酒重點描述自己一夜暴富的心情,感覺整個人都輕飄飄的,像是要飛起來了。

“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麽多票!太奇怪了,拿著錢的時候,我就不會有哇,好多錢的感覺,但是一拿到票,我跟你說,那種感覺,就像是擁有了全世界!”

韓生義:“……”

楚酒酒說話誇張不是一天兩天了,但直到今天,他也還是沒能適應。

韓生義提醒她道:“全國通用票日期更長,你們可以先把這裏發的票都用完,再去用通用票。”

楚酒酒連連點頭,“楚紹也是這麽說的。對了,生義哥,你這邊的活不是都幹完了嗎?咱們上山撿蘑菇去吧。”

剛下過雨,蘑菇們肯定又齊刷刷的冒頭了,楚酒酒很想再去撿一回大靈芝,那個靈芝被她寄給楚立強了,她自己都沒嘗到是什麽味呢。

韓生義看了一眼仍然霧蒙蒙的山,“我想傍晚再去,現在這段時間,山上有一種果子,這裏管它叫中秋果,它只在中秋前後這段時間長,而且只有晚上才能摘,白天摘下來只能當場吃,不然都走不到下山,它就壞了。”

楚酒酒聽的稀奇,“這麽快,那這種果子氧化能力很強呀。”

現學現用,雖說楚酒酒還沒開始正式的學化學,但鄧國元教楚紹和韓生義的時候,她也在一旁聽著,不管聽沒聽懂,反正她記住了。

……

楚酒酒也看向山上,猶豫一會兒,她的心思逐漸活絡起來,站起身,她去拽韓生義的胳膊:“現在就去嘛,先撿蘑菇,撿完蘑菇再去找中秋果,咱們先找到了,守在一邊,等著晚上再摘也行啊。”

韓生義拗不過她,只好跟她一起站起來。

因為來的時候忘了拿籃子,他倆還回了一趟家,中午到了,楚紹已經回來了,楚酒酒問他要不要一起去。聽說他倆要上山,楚紹皺皺眉,“籃子在那邊,你們自己去,我要學習。”

楚酒酒:“……”就知道是這個回答。

臨走的時候,楚酒酒對楚紹擺擺手,告訴他今晚自己會回來的晚一點,楚紹表示知道了,他倆才出門。

往山那邊走的時候,楚酒酒碰到了趙連長,他也騎著一輛自行車,車把上還掛了一個手電筒,他家的大黑狗在自行車旁邊跟著跑,遠遠的看見楚酒酒和韓生義,他對他們倆點了點頭,然後才騎著離開。

那條大黑狗,就相當於他們青竹村的軍犬,全村人都喜歡它,它也很有靈性,盡職盡責的保護著全村人,比如楚酒酒遇到人販子那一回,就是多虧了這條大黑狗嚇退人販子。

但楚酒酒因為被它追過,一直對它有點難以言明的心理陰影,她看見這條大黑狗就不敢動,直到趙連長騎遠了,楚酒酒才長舒一口氣。

韓生義:“它都不追你了,你怎麽還怕它。”

楚酒酒痛苦的擺手,“它對我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嚴重的心理創傷,這輩子都好不了了。”

韓生義:“……”

明明是挺悲傷的一句話,為什麽他聽完了,不僅內心無動於衷,還有點想裝沒聽見。

趙連長職責重大,他經常騎著車在村裏跑,楚酒酒和韓生義都沒在意,他們繼續前進,到了山上,就開始熟門熟路的找起蘑菇來。

這一次沒有楚紹帶著,再加上上午已經過去了,好東西都被人摘走了,他倆的收獲都不如上一次多,就連韓生義說的那種中秋果,他們也沒找到。

韓生義把中秋果描述的那麽神秘又神奇,勾起了楚酒酒的興趣,她非要今天找到一個不可,兩人一邊撿蘑菇,一邊往更高的地方走,慢慢的,韓生義身後的背簍滿了一大半。找到一塊石頭,兩人坐在上面休息。

今天的天氣不熱,溫度可能就是二十七八度,但山上霧氣特別大,剛上山的時候,霧很濃,能見度特別低,他們倆不敢往上走,就怕無意中碰到什麽猛獸,或者掛在樹上的蛇,後來霧氣漸漸散了,然後現在,霧氣又慢慢湧了上來。

這說明,白天馬上就過去了,用不了多久,天就會黑下來。

韓生義說:“還是下山吧,找不到就算了,等一會兒天黑了,就沒法下去了。”

楚酒酒不禁抱怨了一句:“今天霧怎麽這麽大啊。”

韓生義:“今天是白露,每年的這天,溫度都會變低,溫度一低,咱們這的大霧天就跟著變多了。”

楚酒酒一邊往下走,一邊牽著韓生義的手,不知道往下走了多久,韓生義突然停下,“等等,好像有人。”

楚酒酒正專心下山呢,聽到這話,她連忙擡起頭,“什麽人,也是下山的嗎?”

韓生義沒回答她,安靜的空氣中,遠處的腳步聲和口哨聲一起傳過來,楚酒酒和韓生義同時皺起眉,他倆都覺得這聲音有點耳熟。

往口哨聲傳來的方向走了兩步,楚酒酒先看到了對方的臉,然後,她一把抓住韓生義,帶著他往樹後面躲。

她瞪大眼睛,用口型告訴韓生義:“陳三柱!”

幾乎是同一時間,他倆都想起了下午看見的趙連長,那時候他們還沒意識到他怎麽騎車走了,現在看來,他應該是有事出去了,或者,是去巡邏了。

麻鴨——

楚酒酒心臟砰砰跳,這種害怕又躍躍欲試的心情是怎麽回事,這就是捉奸在即的魅力嗎!

……

沒碰上的時候,楚酒酒願意聽楚紹的話,先註意自己的安全,然後再伺機尋找證據,但現在證據都送到自己眼前來了,楚酒酒可不想就這麽放過它。

這大晚上的,天馬上就黑了,要說陳三柱是上山來看月色、或者獵貓頭鷹,打死周小禾她都不信!

韓生義註意著陳三柱的腳步,說實話,他有點不懂楚酒酒為什麽一看見他,就條件反射的拽著自己藏起來,明明陳三柱才是偷情的那個人,他們又什麽都沒幹。

但把頭轉回來以後,看見楚酒酒那雙在昏暗的環境中爆射出亮光的眼睛,韓生義就明白了。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跟著他,你跟著我,千萬不能發出聲音來。”

楚酒酒立刻點頭。

他們一直以為陳三柱和周小禾見面,會在周小禾的家裏,哪知道,他們這麽謹慎,寧願冒著被狼吃的風險,都要出來夜半私會,幸好陳三柱的目的地沒那麽遠,要不然,就憑他們兩個孩子,真說不好什麽時候就被發現了。

陳三柱走的方向很陌生,最起碼楚酒酒是沒來過,也不知道走了多久,終於,透過霧氣,楚酒酒隱隱約約看到對面有一棟破舊的茅草屋,這是以前上山打獵的獵戶建的,有時候他們需要在山上過夜,於是便集體建了一棟簡易的房子,這裏床、鍋都有,只是建國後人民生活變好,山上的獵戶都下去當屠夫了,很少會有人繼續從事這麽辛苦的職業。

這棟茅草屋也不知道廢棄了多長時間,門外長滿了爬山虎,在這個時間,這個環境下看到這種房子,楚酒酒條件反射的一哆嗦。

濃霧、破屋、深山,好家夥,陳三柱進去以後還能出來嗎?

陳三柱沒看過那些洗腦的恐怖片,他走進去的毫無壓力,進去以後,他又把門關上了,楚酒酒和韓生義在外面對視一眼,然後默默的走近屋子。

破屋有破屋的好處,它很適合違背倫理的人過來私會,也很適合捉奸的人過來聽墻角。

畢竟,這幾面墻全是破的,沒一個是完整的。

……

韓生義躡手躡腳的走到一面墻旁邊,然後他指了指自己旁邊,楚酒酒過來,蹲在一旁,豎起耳朵,仔細聽裏面的人在說什麽。

周小禾:“我不是跟你說了嗎?最近別來找我,陳二柱現在還被關著,我得跟你避嫌!”

陳三柱:“哎呦呦,你什麽樣我沒見過,現在才避嫌,晚了吧?”

周小禾:“我不想跟你廢話,你到底有什麽事?”

陳三柱:“嘖,你就不能溫柔一回,趙前進不碰你,我可是你最後的港灣了,再對我這麽兇,小心我把你的事告訴趙前進。”

周小禾:“你敢!”

陳三柱:“哈哈哈,開個玩笑,我哪敢惹你啊,惹你的人一個好下場都沒有,嘖嘖,看看陳大紅、看看張鳳娟、再看看趙前進,心肝,你可真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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